2023 年 6 月的一个周一下午,45 岁的丽塔・迈耶通过视频通话,讲述了五年前与丈夫斯特凡的最后一别。当时,斯特凡准备从德国康斯坦茨湖附近的家出发,去米兰参加一个贸易展会,在特斯拉 Model S 和妻子的宝马车之间犹豫再三,最终决定开特斯拉,这是他第一次开这辆车跑长途。丽塔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,留在家中照顾三个孩子,最小的还不到一岁。
2018 年 5 月 10 日下午 3 点 18 分,斯特凡驾驶 Model S 在靠近蒙特塞内里隧道的 A2 高速公路上失控了。当时车速约 100 公里 / 小时,车子冲破多个警示标志和交通信号,撞上了倾斜的护栏。调查人员后来描述:“与护栏的碰撞使车辆腾空,翻转数次后落地。”
车辆最终停在 70 多米外的道路对面,留下一路残骸。目击者称,Model S 在空中时就起火了。几位路人试图打开车门救人,却无法解锁。听到爆炸声、透过窗户看到火焰后,他们只能撤退。20 分钟后赶到的消防员也无能为力,只能眼睁睁看着特斯拉燃烧。


那时,丽塔还不知道事故的发生。她给丈夫打电话,没人接。几个小时过去,一向顾家的丈夫仍未回电,这很反常。她尝试用特斯拉的应用程序追踪车辆,却发现程序已经无法使用。深夜警察按响门铃时,丽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
这起事故成为欧洲首批致命特斯拉事故之一,登上了次日头条。特斯拉向媒体发表声明,称对这一事件 “深感悲痛”,并表示 “正努力收集此案的所有事实,全力配合当地有关部门”。
但直到今天,丽塔仍不知道丈夫死亡的原因。警方的调查没有结果,她保留了警方给的所有东西。那辆烧焦的 Model S 残骸,被她专门租了个车库存放着。那部烧焦的手机,她自费进行了法医分析,却一无所获,如今放在家里的抽屉里。她说,也许有一天这些东西还会派上用场,她从未放弃探寻真相的希望。
丽塔只是众多联系我们的人之一。我们开始报道 “特斯拉文件” 后,这些文件是一位匿名举报人提供的 2.3 万份泄露文档和 100GB 机密数据。我们发表的第一份报告关注特斯拉自动驾驶系统的问题,该系统虽被宣传为 “完全自动驾驶”(FSD),但实则只是辅助驾驶,需要司机时刻留意路况准备干预。
“特斯拉文件” 显示,有 2400 多起客户投诉车辆突然加速或刹车,1500 多起刹车问题,其中 139 起是无故紧急刹车,383 起是虚假碰撞警告引发的 “幽灵刹车”,还有 1000 多起碰撞事故记录。这些投诉来自美国、欧洲和亚洲等地。有客户说 “送儿子到学校停车场后,右转驶出时,车突然猛地向前冲”;有人称 “早上自动驾驶失灵,车没刹车,差点以 65 英里 / 小时的速度追尾”;还有人报告 “妻子开车时,车里还带着孩子,车突然无故加速”。
无故刹车也让人忧心忡忡。有司机写道:“我们的车在高速公路上突然停下,太吓人了。” 还有人抱怨 “在双车道高速公路上频繁出现幽灵刹车,自动驾驶几乎没法用”。甚至有车 “突然变道,撞上混凝土护栏” 或 “转向迎面而来的车流”。
丽塔在我们为调查发布的回复表单中输入了丈夫 Model S 的车辆识别号,发现 “特斯拉文件” 中有相关数据。那是一个名为 “事故审查” 的 Excel 表格,记录了事故发生时车辆里程为 4765 英里,事故发生一天后就被归类,备注为 “车辆卷入事故”,但事故原因至今不明。在特斯拉的内部系统中,员工已将此案标记为 “已解决”,可五年来,丽塔一直在寻找答案。
马斯克曾声称特斯拉 “会立即发布影响公共安全的重大碰撞数据,而且永远都会这样做”,还多次吹嘘公司对数据的处理优于竞争对手。但在丽塔丈夫这件事上,为何没有相关数据呢?
丽塔的叙述条理清晰、准确。只是在描述丈夫的遗体在消防员眼前被烧毁时,她眼中含泪,声音哽咽,转过身去道歉。平复情绪后,她说自己已无所求,也没什么可失去的,所以才联系了我们。我们承诺会调查这个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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